第8章 困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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冰冷的、带着万年尘埃和岩石气息的空气猛地灌入肺中，沈默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，狠狠砸进了祭坛中央那个火焰莲花状的巨大凹槽！

预想中与坚硬岩石的猛烈撞击并未发生。

就在他身体触碰到凹槽边缘那光滑内壁的刹那——

嗡——！！！

整个青黑色的古老祭坛，如同沉睡万载的巨兽被强行惊醒，猛地爆发出惊天动地的轰鸣！不是声音的巨响，而是一种源自空间本身的、沉重到令人灵魂窒息的震颤！

凹槽内部，那个火焰升腾形态的底部，瞬间亮起！不是火光，而是一种纯粹、清冷、带着斩灭一切邪祟意志的——青光！

青光如同实质的液体，瞬间从凹槽底部汹涌而出，将沈默整个身体包裹、淹没！这光芒并不温暖，反而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、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意！沈默感觉自己像是坠入了万载玄冰的深渊，全身的血液、思维、甚至体内那狂暴的邪玉之力，都在瞬间被冻僵、凝固！

与此同时，凹槽下方那三层莲花底座，每一片花瓣的脉络都骤然亮起！无数繁复玄奥、闪烁着淡金色光芒的古老符文，如同拥有生命的蝌蚪，从花瓣的纹理深处浮现、游动！这些符文散发出神圣、庄严、不容亵渎的镇压之力，与凹槽中的清冷青光相互呼应，构成了一张无形的、坚不可摧的能量巨网，将沈默死死地禁锢在凹槽中心！

“呃……啊……” 沈默的喉咙里发出痛苦而压抑的嘶鸣。极致的冰冷和神圣的镇压之力，如同两座无形的大山，将他死死压住。他体内的血玉核心，在这股源自本源的克制力量面前，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、如同濒死凶兽般的疯狂挣扎！

轰！！！

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狂暴、都要怨毒的冰冷意念洪流，混合着被强行剥离的极致痛苦，从沈默右手食指那蔓延至手掌的玉纹裂痕中，如同失控的火山熔岩，狠狠冲入他的意识海！亿万亡魂的尖啸、被镇压万载的滔天恨意、毁灭一切的疯狂欲望……瞬间将他的理智撕扯得支离破碎！

“吼——！！！”

沈默的双眼猛地暴睁！眼白瞬间被浓密的血丝覆盖，瞳孔因剧痛和混乱而缩成针尖大小！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被两股恐怖的力量从内部和外部同时撕扯！祭坛的青光要将他连同体内的邪玉一起冻结、净化！而体内的邪玉则要挣脱束缚，不惜撕碎他这个宿主！

更让他魂飞魄散的是，他右手的异变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剧！

那道原本只蔓延到掌心的墨玉色裂痕，在青光压制和玉心暴怒的双重刺激下，如同被浇了滚油的毒蛇，疯狂地向着整个手掌蔓延！皮肤下的血肉、骨骼，正被一种冰冷坚硬的玉质飞速侵蚀、替代！手掌的轮廓开始变得僵硬、光滑，呈现出一种死气沉沉的墨绿色泽！皮肤失去弹性，变得如同玉石般温润冰凉！五根手指的关节活动变得极其艰涩、僵硬！

“不……！” 沈默发出绝望的嘶吼，拼命地想要蜷缩手指，想要对抗那飞速蔓延的玉化。但一切都是徒劳。祭坛的青光死死压制着他的行动，体内邪玉的暴怒冲击着他的意志。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右手，一点点失去血肉的柔软和温度，变成一件冰冷、僵硬的玉雕部件！

就在他整个手掌玉化过半，那股冰冷的、不属于自己的触感如同毒液般侵蚀神经的瞬间——

噗嗤！

一声极其轻微、却如同冰锥刺入耳膜的穿透声响起！

沈默被青光覆盖的视野边缘，猛地出现了一点锐利的寒芒！

是那蜘蛛怪人仅存的、最前端的一根尖锐节肢！它竟然强行突破了祭坛外围那层无形的能量屏障（虽然屏障主要针对凹槽内部），如同最坚韧的钻头，尖端带着一点墨绿色的、属于它自身碎片的邪异光芒，狠狠地刺入了青光笼罩的边缘区域，距离沈默被禁锢在凹槽中的身体，仅有咫尺之遥！

那节肢尖端闪烁着淬毒般的寒光，带着浓烈的腥气和冰冷的杀意，目标直指沈默的脖颈！

“嗬……” 蜘蛛怪人那扭曲的面孔紧贴在青光屏障之外，仅存的几只复眼中闪烁着非人的贪婪和残忍，喉咙里发出兴奋的嘶鸣。它仿佛已经看到节肢刺穿猎物喉咙、汲取那诱人主玉本源的美妙景象！

然而，就在那淬毒节肢的尖端即将触及沈默皮肤的瞬间——

异变陡生！

祭坛凹槽中那清冷的青光，如同被亵渎的圣域，瞬间爆发出更强的净化之力！那层包裹沈默的青色光幕猛地向外一荡！

嗤——！！！

蜘蛛怪人那根刺入青光的节肢尖端，如同被投入王水的金属，瞬间冒起一股浓郁的黑烟！构成节肢的坚硬几丁质外壳，连同内部包裹的墨绿色玉石碎片能量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青光侵蚀、消融！

更可怕的是，那青光中蕴含的古老镇压符文之力，如同跗骨之蛆，顺着节肢被侵蚀消融的部分，猛地逆流而上，向着蜘蛛怪人的身体本体蔓延而去！

“嘶嘎——！！！”

蜘蛛怪人发出一声凄厉到扭曲的惨嚎！它那根引以为傲的、足以洞穿钢铁的节肢，在青光净化下如同阳光下的冰雪，前端寸寸崩解、化为飞灰！一股神圣而冰冷的剧痛顺着节肢断口疯狂涌入它的身体，冲击着它体内那块核心碎片！碎片发出痛苦的哀鸣，墨绿的光芒剧烈闪烁、黯淡！

它惊恐万状，如同被火焰灼烧的虫子，猛地想要抽回残存的节肢！

但，晚了！

就在青光净化蜘蛛怪人节肢的同时，沈默体内那枚被祭坛压制到极致、又被外来攻击彻底激怒的血玉核心，爆发出了最后的、也是最疯狂的挣扎！

所有的痛苦、所有的怨毒、所有的毁灭欲望，在这一刻被压缩、点燃！汇聚于一点——沈默那已经玉化过半的右手掌心！

嗡！！！

沈默玉化的右手掌心中央，那道墨玉色裂痕的尽头，那点一直闪烁不定的猩红光芒……猛地……睁开了！

一只冰冷、竖立、纯粹由最浓郁猩红血光构成的竖瞳，在沈默的掌心血肉（或者说玉质）深处，清晰无比地显现出来！

竖瞳睁开的刹那，一股源自洪荒、冰冷、漠视一切、带着最纯粹吞噬本能的恐怖意志，如同无形的风暴，瞬间席卷了整个地下空间！祭坛的青光都为之剧烈波动！那树皮老头刚靠近几步，便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，怪叫一声，踉跄着向后跌倒！

竖瞳没有眼白，没有情感，只有无尽的冰冷和一种俯瞰蝼蚁般的漠然。它死死地“盯”着近在咫尺、正被青光净化节肢、痛苦挣扎的蜘蛛怪人！瞳孔深处，不再是之前的饥饿，而是赤裸裸的、被冒犯权威后的……暴怒和毁灭！

“死……”

一个冰冷的、非人的、直接在灵魂层面响起的意念，从竖瞳中迸发出来！

伴随着这个意念，沈默那只玉化的右手，在祭坛青光压制和玉心暴怒的双重作用下，竟然不受控制地、极其僵硬地抬了起来！五指张开，掌心那只猩红的竖瞳，正对着蜘蛛怪人！

一股无法形容的、带着毁灭性吸力的猩红光束，如同从地狱深处探出的魔爪，猛地从竖瞳中激射而出！瞬间穿透了祭坛的青光屏障（青光似乎对这源于玉心本体的攻击并未产生强烈排斥），狠狠地轰击在蜘蛛怪人那根正在被青光侵蚀、崩解的残骨节肢根部！

嘶——！！！

如同滚烫的烙铁按在了寒冰上！不，比那更恐怖万倍！

猩红光束命中的瞬间，蜘蛛怪人那根节肢根部连接躯体的部位，墨绿色的外壳和内部包裹的碎片能量，如同被投入黑洞般，瞬间被强行剥离、分解、吞噬！没有声音，只有一种空间被强行湮灭般的死寂！

蜘蛛怪人的惨嚎戛然而止！它那庞大的、扭曲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，剧烈地抽搐、痉挛！它体内那块核心碎片发出濒临破碎的哀鸣，墨绿的光芒疯狂闪烁、明灭不定，试图抵抗那源自更高阶存在的吞噬之力！

猩红光束如同贪婪的毒蛇，疯狂地吮吸、撕扯着蜘蛛怪人的生命精华和碎片本源！它残破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，墨绿色的光泽迅速黯淡、消散！

眼看蜘蛛怪人就要步上店员和旅馆老板的后尘，被彻底吸干玉化！

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生死关头——

嗡！

祭坛凹槽上方，那汹涌的清冷青光之中，异象陡生！

青光如同沸腾般剧烈翻滚、凝聚！一道模糊的、半透明的青色身影，毫无征兆地在沈默身前、凹槽的青光之中，缓缓浮现！

那身影极其虚幻，仿佛由无数流动的青色光点构成，轮廓模糊不清，只能依稀辨认出一个人形。他背对着沈默，身姿挺拔如松，手中似乎握着一柄同样由青光凝聚而成的、样式古朴的长剑虚影。

尽管只是一个虚幻的残影，但当他出现的刹那，一股斩天裂地、洞穿万古的凛冽剑意，如同无形的风暴，瞬间充斥了整个地下空间！这剑意纯粹、浩大、带着涤荡乾坤、诛灭邪祟的无上威严！祭坛的符文金光大盛，仿佛在呼应这道残影的出现！

那青色残影出现的瞬间，没有丝毫停顿，也没有看向任何人。他手中那柄青光凝聚的古朴长剑虚影，仿佛遵循着某种跨越了无尽岁月的本能，对着沈默那只抬起、掌心睁开猩红竖瞳、正在疯狂吞噬蜘蛛怪人的玉化右手……轻描淡写地……挥落！

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，只有一道凝练到极致、仿佛能切开空间、斩断时光的青色细线！

快！快到了超越了思维的感知！

噗！

一声极其轻微、如同气泡破裂的声响。

那道凝练的青色细线，精准无比地斩在了沈默玉化右手的手腕处——玉质与血肉（或者说尚未完全玉化）的交界之处！

“呃啊——！！！”

沈默和那蜘蛛怪人，同时发出了惨绝人寰的凄厉嚎叫！

沈默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这道青线从中间劈开！一股无法形容的、源自生命本源的剧痛瞬间淹没了所有感知！他玉化的右手手腕处，那道青线斩落的位置，墨绿色的玉质表面瞬间浮现出一道清晰无比、深可见骨的焦黑剑痕！玉质内部那些如同活物般蠕动的猩红血沁，如同被投入滚油的水滴，发出刺耳的“滋滋”声，疯狂地扭曲、退缩、黯淡！掌心那只刚刚睁开的猩红竖瞳，更是如同被强光刺中，猛地闭合！发出一声充满痛苦和怨毒的无声尖啸！那道正在吞噬蜘蛛怪人的猩红光束，瞬间中断、溃散！

玉心与沈默身体连接最紧密、也是侵蚀最严重的部位，被这突如其来、蕴含无上剑意的一斩，生生重创！反噬的痛苦如同海啸般倒卷回沈默的身体和灵魂！

而蜘蛛怪人则如同被抽掉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，在猩红光束中断的瞬间，残破的身体猛地向后抛飞出去，重重砸在远处的青黑色岩壁上，发出沉闷的巨响。它体内的碎片光芒黯淡到了极点，如同风中残烛，显然也受到了巨大的波及。

那道青色残影在挥出这惊世一剑后，身影变得更加虚幻、透明，仿佛随时会消散在空气中。构成身影的青色光点如同流沙般开始逸散。

就在这虚影即将彻底消散的最后一瞬，他那模糊不清、由光影构成的面部轮廓，似乎极其微弱地……转动了一下。一道极其微弱、仿佛跨越了无尽时间长河、带着无尽疲惫和一丝……复杂难明意味的意念波动，如同风中残烛的最后一缕轻烟，悄然传递到了沈默那因剧痛而濒临崩溃的意识深处：

“……借玉……力……斩……”

意念戛然而止。

青色的光影彻底溃散，化作点点流萤，融入了祭坛凹槽中依旧汹涌的清冷青光之中，消失不见。那斩灭一切的凛冽剑意也随之消散。

祭坛空间内，只剩下沈默撕心裂肺的痛嚎，蜘蛛怪人残躯挣扎的微弱嘶鸣，远处树皮老头惊恐的喘息，以及……死一般的寂静和冰冷。

沈默蜷缩在冰冷的凹槽底部，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的软体动物。右手手腕处那道焦黑的剑痕传来深入骨髓、仿佛灵魂被撕裂的剧痛，每一次心跳都如同重锤敲击在伤口上。掌心那只猩红的竖瞳虽然闭合了，但残留的冰冷暴戾意志和反噬的痛苦依旧在脑海中翻腾，与手腕的剧痛交织，几乎要将他逼疯。

更可怕的是，他右手的玉化状态。虽然被那青色剑影强行斩断了玉心最狂暴的爆发，阻止了掌心竖瞳的进一步侵蚀，但玉化本身并未逆转。整个右手手掌连同半个小臂，已经彻底变成了冰冷、坚硬、毫无知觉的墨绿色玉石！五指僵硬地张开着，掌心那道闭合竖瞳的位置，留下一个微微凹陷的、如同闭合眼缝的猩红疤痕，散发着微弱却令人心悸的邪异波动。

祭坛的青光依旧包裹着他，那股冰冷的镇压之力并未消失，反而因为刚才玉心的暴走和青色剑影的出现，变得更加凝实、沉重。沈默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被松脂包裹、正在凝固的虫子，连动一根手指都变得无比艰难。体内的血玉核心在遭受重创后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，但那沉寂深处，如同休眠的火山，积蓄着更加恐怖的怨毒和愤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