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 古战场遗骸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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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面对的，是来自星海深处的恐怖存在。它们并非血肉之躯，而是由纯粹的幽冥死气、扭曲的阴影和亿万哀嚎的灵魂碎片凝聚成的可怖形态——幽冥族！它们如同遮天蔽日的蝗群，又如污秽的潮水，不断冲击着圣主撑起的最后屏障。圣主每一次挥剑，雷霆万钧，都能扫清一大片幽冥邪物，净化一片虚空。他的力量，是那个时代最后的辉煌之光。

**他看到：**

震天的欢呼响彻云霄，却又带着劫后余生的嘶哑与疲惫。残存的堡垒城市中，篝火熊熊燃烧，映照着幸存者们憔悴却充满希望的脸庞。一场关键性战役似乎取得了惨胜，暂时击退了幽冥族最凶猛的一波攻势。

圣主的身影出现在一座宏伟殿堂的露台之上，俯瞰着他的子民。他身上的战甲破损更甚，甚至能看到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，流淌着淡金色的血液，但他站得笔直，威严依旧。他的脸上带着深深的疲惫，眼底却燃烧着不屈的意志。他高举手中的圣剑，剑身嗡鸣，回应着下方山呼海啸般的“圣主不朽”！

露台下方，簇拥着众多气息强大的身影，那是圣主麾下的将领与重臣。他们同样伤痕累累，却目光狂热地仰望着他们的领袖。其中一人，身披暗红色重甲，面容笼罩在头盔的阴影下，只露出一双深邃如渊、此刻却闪烁着复杂光芒的眼睛。他站在离圣主最近的位置之一，右手下意识地按在腰间一柄造型奇特的匕首柄上。那匕首的鞘，是某种暗沉的骨白色，鞘口隐约可见一个扭曲的、如同滴血之眼的符文。

**他最后、最清晰地看到：**

觥筹交错的喧嚣声浪中，圣主背对着露台栏杆，正与几位心腹将领低声交谈，指点着远方依旧笼罩在战火中的防线。他完全放松了对背后的警惕，在这短暂的胜利欢庆时刻，在忠诚追随者的环绕之中。

就在这一刻！

那个身披暗红重甲的身影，动了！动作快如鬼魅，毫无征兆！他按在匕首柄上的右手猛地抽出！

一道极致的、浓缩了所有阴冷、怨毒、诅咒与背叛的暗红色流光，如同毒蛇出洞，无声无息，却又带着洞穿时空的恶毒，狠狠刺向圣主毫无防备的后心！

噗嗤！

利器穿透血肉骨骼的声音，在苍溟的感知中被无限放大，震耳欲聋！

圣主伟岸的身躯猛地一僵！

他难以置信地、极其缓慢地转过头。金色的血液从他嘴角涌出，滴落在华丽的露台地砖上，发出“滋滋”的腐蚀声。他的目光，穿透了时空的阻隔，精准地、死死地锁定了刺杀者隐藏在头盔阴影下的面容！

那眼神中蕴含的，并非仅仅是剧痛，而是比星辰湮灭更深邃的震惊，比世界崩塌更沉重的哀伤，以及一种洞悉了某种终极绝望的了然！

苍溟的灵魂在疯狂战栗！他感觉自己就是那个被刺的圣主！那匕首穿透的不仅是圣主的身体，更是他（苍溟）自己的心脏！无边的剧痛、被至亲至信背叛的冰冷绝望、还有那股从匕首上疯狂涌入、意图污染和崩解他生命本源的幽冥恶力，如同亿万根冰针，狠狠扎入他的每一寸意识！

“呃啊——！！！”

现实与记忆的痛苦彻底重叠爆发！苍溟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，比之前任何一次失控都要凄厉！他体表被圣光压制的赤金血焰再次狂暴沸腾，如同压抑到极点的火山轰然喷发！这一次，血焰中蕴含的不再仅仅是帝兽的凶性，更融入了那股源自圣主陨落记忆中的滔天悲愤与毁灭意志！

轰隆隆——！

比之前强大十倍不止的血色能量冲击波以苍溟为中心，如同毁灭的飓风，悍然向四周横扫！

“不好！”涵婓脸色剧变，只来得及将双臂交叉护在身前，灵力催发到极致。下一刻，沛然莫御的巨力狠狠撞来！

砰！

涵婓如同被狂奔的巨兽正面撞中，整个人离地倒飞出去，护体灵力如同纸糊般破碎。人在半空，他已感觉左臂传来一阵钻心剧痛和可怕的灼热感，仿佛整条手臂被丢进了熔炉！他重重摔在数十丈外的灰黑色泥地上，又翻滚了十几圈才勉强停下，喉头一甜，“哇”地喷出一大口鲜血。

他挣扎着撑起身体，骇然看向自己的左臂。衣袖早已化为飞灰，整条手臂皮肤呈现出诡异的赤红色，如同被烙铁烫过，肌肉不受控制地痉挛跳动，皮下隐隐有暗金色的鳞片纹路浮现、蔓延，带来撕裂般的痛楚和一种不属于人类的、冰冷而强大的异样感。这是被苍溟失控爆发的、融合了圣主悲愤意志的帝兽真火近距离灼伤的可怕后果！

而此刻的苍溟，仿佛化作了这片古战场废墟中最恐怖的核心。赤金色的血焰不再是无序喷发，而是如同有生命般缠绕着他，凝聚成一条条狰狞咆哮的血焰狂龙，疯狂地抽打着周围的一切！那些历经万载不朽的巨大金属残骸，在血焰狂龙的撞击下发出刺耳的呻吟，留下深深的熔蚀痕迹；散落在地的巨型骸骨，更是如同脆弱的枯枝，被轻易扫断、粉碎、焚成飞灰！

整个地下空间都在震颤！穹顶簌簌落下碎石和灰尘。地面上的灰黑色“骨粉土壤”被狂暴的能量掀起，形成遮天蔽日的尘暴。残存的古老能量场被彻底搅动，无数肉眼可见的能量乱流如同失控的巨蟒，在空间中疯狂扭动、碰撞，爆发出五颜六色却充满毁灭气息的电光与火花！

这片沉睡了不知多少万年的古战场，因苍溟体内爆发的、源自圣主陨落时的悲愤力量，被彻底惊醒，陷入了狂暴的末日景象！

“苍溟！醒过来！”涵婓强忍着左臂非人的灼痛与异变感，嘶声力竭地大喊。但声音在能量风暴的咆哮中微不可闻。他知道，此刻任何靠近都是找死！那融合了帝兽之力与圣主悲念的血焰，足以将他瞬间焚为虚无！

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苍溟在风暴中心痛苦挣扎、咆哮，看着他如同一个点燃的火炬，疯狂地燃烧着自己，也毁灭着周围的一切遗迹。那伟岸的身影（圣主）被刺穿时最后的、洞穿时空的绝望眼神，不断在涵婓脑海中闪现，与眼前苍溟浴血狂啸的身影诡异地重叠。

**就在这毁灭风暴达到顶点的瞬间！**

那截引发一切的莹白指骨，再次动了！

它仿佛耗尽了最后的力量，化作一道纯粹到极致、凝练到极致的血色流光！这道流光无视了狂暴的能量风暴，无视了空间的距离，如同宿命早已注定的轨迹，在涵婓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，以超越思维的速度，瞬间没入了苍溟的眉心！

时间，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。

轰——！

一股无法形容的、远比苍溟自身爆发更古老、更宏大、更威严的气息，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洪荒巨兽，骤然从苍溟的眉心处苏醒！一道复杂玄奥、由纯粹血光构成的古老印记，清晰地烙印在他眉心皮肤之上，一闪而逝！

狂暴肆虐的血焰狂龙，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咽喉，瞬间凝固！紧接着，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拽回，所有的赤金血焰如同退潮般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倒卷而回，疯狂地涌入苍溟的体内！

毁灭性的能量风暴戛然而止。

漫天飞扬的骨粉尘埃簌簌落下。

扭曲的能量乱流不甘地嘶鸣几声，渐渐消散于无形。

死寂，比之前更加沉重的死寂，重新笼罩了这片上古战场废墟。

苍溟身体晃了晃，眼中疯狂的血色如潮水般褪去，只剩下极致的疲惫与一片茫然的空洞。他直挺挺地向后倒去，“砰”地一声砸在冰冷的灰黑色土地上，彻底失去了意识。

**一切发生得太快，从指骨化光没入，到风暴平息，不过瞬息之间。**

涵婓拖着剧痛异变的左臂，踉跄着冲到苍溟身边。他急切地探查苍溟的脉搏和气息。还好，虽然微弱紊乱，但性命无碍，只是力竭昏迷。他松了口气，这才将目光投向苍溟的眉心。

那里，光滑的皮肤上，刚才惊鸿一现的复杂血光印记已然消失不见。但涵婓敏锐的感知力却捕捉到一丝残留——一丝极其微弱、却仿佛与整个古战场废墟、与那消逝的文明产生着某种神秘共鸣的奇异波动，正深深蛰伏在苍溟的识海深处。

他缓缓抬起头，目光扫过这片被苍溟失控力量摧残得更加破败的战场。那些被血焰熔蚀的巨大金属残骸，那些被粉碎的骸骨，无声地诉说着刚才爆发的力量是何等恐怖。而那截莹白的指骨，已然彻底消失，仿佛从未存在过。

只有圣主被那柄烙印着滴血之眼符文的骨白匕首刺穿后心的画面，如同最深的烙印，刻在涵婓的脑海。那匕首的样式，那符文扭曲的形态……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涵婓的脊椎爬升。他猛地想起，在血灵宫深处禁地的壁画上，在宫主偶尔展现的某个古老卷轴边缘……似乎出现过极其相似的图案！

**“血灵……”** 涵婓看着昏迷的苍溟，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左臂上那仍在蔓延、带来阵阵刺痛的暗金色鳞片纹路，一个冰冷而可怕的念头不可遏制地浮现：圣主陨落的真相，那柄终结了一个时代的匕首，与如今的血灵宫……究竟有何关联？那截融入苍溟眉心的圣主指骨，又会在帝君兽体内埋下怎样的种子？

死寂的废墟中，只有他沉重的呼吸和心跳声。头顶那深不可测的裂隙入口，隐没在重新聚拢的灰雾里，隔绝了天光，也隔绝了生路。未知的黑暗深处，仿佛有更多被惊动的古老存在，正缓缓睁开沉寂万载的眼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