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 古战场遗骸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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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*寒风如刀，刮过涵婓被血与尘覆盖的脸颊。** 他背后的帝君兽——苍溟，喉咙里滚动着野兽般的低吼，每一次喘息都喷出灼烫的白气。两人正沿着天穹城外陡峭的断龙脊亡命奔逃，下方是吞噬了万剑阁先锋军的血河虚影留下的、仍在滋滋腐蚀岩石的猩红印记，身后是万剑阁追兵的剑光，如跗骨之蛆撕裂昏暗的天幕。

“左翼，青锋！”涵婓嘶吼，声音被狂风撕扯得破碎。

被称为“青锋”的血衣卫队长应声而动，手中残破的长刀划出一道决绝的弧光，迎向三道刁钻袭来的青色剑气。刀剑碰撞，爆出刺目火花，青锋闷哼一声，虎口迸裂，身形踉跄后退。他身后的两名血衣卫甚至来不及格挡，便被紧随而至的第四道剑气洞穿胸膛，血花在冰冷的空气中凄艳绽放，尸体滚落深渊。

“统领！带帝君走！”青锋嘴角溢血，眼中却燃着最后的疯狂，竟不退反进，以身为盾，撞向再次袭来的剑光，“此地交给我！”他的身影瞬间被更多的剑气吞没，只有那柄跟随他多年的残刀，在最后的爆鸣中碎成数截，其中最大的一块碎片打着旋儿，深深插在涵婓脚边的岩石上，寒光凛冽，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。

涵婓牙关紧咬，眼中血丝弥漫。他不能停，苍溟的状态已逼近临界点。朔月夜的血饲勉强压下的帝兽凶性，在连番追杀与血河气息的刺激下，如同沸腾的岩浆，在苍溟体内左冲右突。那双原本深邃的眸子，此刻赤红一片，狂暴的能量不受控制地从他周身毛孔丝丝缕缕地溢出，扭曲着周围的空气。

“吼——！”苍溟猛地抬头，朝着紧追不舍的万剑阁修士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。肉眼可见的血色音波轰然炸开，首当其冲的三名追兵如遭重锤，护体灵光瞬间破碎，七窍流血，惨叫着从飞剑上栽落。然而，这一吼也彻底暴露了他们的位置。

“在那里！结‘锁灵剑网’！”一个冰冷威严的声音穿透喧嚣，来自后方剑光最盛处，正是万剑阁此次带队的长老之一。

无数道纤细却坚韧无比的灵力丝线凭空生成，瞬间交织成一张覆盖方圆百丈的巨大光网，带着禁锢一切灵力的威压，当头罩下！网眼中，更有点点寒星般的剑芒蓄势待发。

避无可避！

涵婓瞳孔骤缩，猛地将苍溟向侧前方一推：“跳！”他选择的，是断龙脊边缘一道深不见底、弥漫着不祥灰雾的巨大地裂！

两人身影如同折翼之鸟，急速下坠，瞬间被翻滚的灰雾吞没。头顶，巨大的剑网带着刺耳的锐鸣狠狠收拢，切割在两人刚刚立足的岩壁上，碎石如雨崩落。

**下坠的过程仿佛永无止境。** 刺骨的阴风呼啸着灌入耳鼻，带着浓烈的铁锈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、源自亘古的腐朽气息。灰雾粘稠得如同实质，隔绝了视线，也隔绝了上方追兵的喧嚣。涵婓只觉浑身骨骼都在呻吟，他勉力运转体内残存的灵力，试图减缓下坠之势，同时紧紧抓住苍溟滚烫的手腕，感知着对方体内那越来越狂暴、越来越接近失控边缘的力量。

不知过了多久，脚下猛地一震，传来沉闷的触感。没有预想中的坚硬岩石撞击，而是一种松软、带着诡异弹性的东西。两人狼狈地滚作一团，沾了满身粘腻的灰黑色泥浆。

灰雾在这里变得稀薄了一些。涵婓挣扎着爬起，警惕地环顾四周。眼前所见，让他瞬间屏住了呼吸。

这是一片无法想象的巨大地下空间，穹顶高悬，隐没在更深的黑暗中。视线所及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……战场废墟！

断裂的、如同山岳般巨大的金属残骸半埋在泥土里，表面覆盖着厚厚的锈迹和苔藓，奇异的棱角和流畅的线条诉说着它们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工艺。无数奇形怪状、难以名状的巨大骸骨散落各处，有的形如巨鸟，翼骨展开遮天蔽日；有的状若巨虫，甲壳碎片大如房屋；更多的是类人的骨架，却异常高大，最小的也有三丈开外，骨骼呈现出暗沉如铁的色泽，上面布满了刀劈斧凿的痕迹，甚至残留着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。

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死寂和破败。没有风，只有一种沉甸甸的压力，仿佛这片空间本身已经死去，残留的只是不甘的躯壳。脚下是厚厚的、由骨粉、金属碎屑和不知名物质混合成的灰黑色“土壤”，踩上去绵软无声。残破的旗帜碎片挂在斜插的巨型矛杆上，早已褪尽颜色，一触即碎。

**这里不是天然形成的深渊。** 这是一座被岁月遗忘、被大地深深埋葬的上古战场！一个属于早已消逝的辉煌文明的巨大坟场！

“咳咳……”苍溟剧烈地咳嗽着，强行压制体内翻腾的血气，赤红的双眼扫过这片死寂之地，也充满了震撼与茫然。“……什么鬼地方？”

涵婓没有回答，他的心神完全被这片战场遗迹的规模与诡异所攫取。他小心翼翼地向前迈出一步，靴子陷入灰黑色的“土壤”，发出轻微的“噗嗤”声。在这绝对的死寂中，这声音竟显得格外刺耳。

就在这时，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不远处一片相对空旷的区域。几具巨大的骸骨以一种拱卫的姿态，围拢着中央一小块微微隆起的土丘。土丘之上，斜插着一柄断剑。那断剑样式古朴，非金非石，剑身布满蛛网般的裂纹，黯淡无光，仿佛随时会彻底崩解。

真正吸引涵婓目光的，是断剑旁半掩在泥土中的一小截东西。

那是指骨。

一截莹白如玉、温润无瑕、与周围巨大暗沉的骸骨格格不入的指骨。它静静地躺在那里，仿佛亘古以来便存在于这片死亡之地，纤尘不染，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圣洁与孤高气息。仅仅是看着它，涵婓就感到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和一种无法抗拒的吸引，仿佛那截指骨是黑暗中的灯塔，是这片死寂废墟中唯一残存的“生命”印记。

“那是……”涵婓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去。

“别动！”苍溟的低吼带着警告。他体内的帝兽血脉在进入这片古战场后变得更加躁动不安，一种源自本能的巨大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脊椎。这片死寂的空间里，似乎有无数双看不见的眼睛在注视着他们这两个闯入者。空气中残留的古老能量，对他体内的力量产生了难以预测的共鸣和排斥。

但涵婓的脚步只是略微一顿，目光依旧牢牢锁在那截莹白指骨上。那是一种超越理性的呼唤，一种宿命般的牵引。他缓缓伸出手，指尖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，越过了那柄残破的断剑，向那截圣洁的指骨探去。

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莹白表面的刹那——

“嗡！”

一道微弱却清晰无比的涟漪，以指骨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！

涵婓的手僵在半空。他身后的苍溟却如遭雷击，浑身剧震！

“呃啊——！”

苍溟发出一声痛苦而压抑的嘶吼，双眼中的赤红瞬间暴涨，如同两轮燃烧的血月！一股前所未有的、狂暴到极点的能量洪流，毫无征兆地从他体内彻底爆发！

轰！

赤金色的血焰冲天而起，瞬间驱散了周围的灰雾，形成一道狂暴的能量龙卷！苍溟的身体在血焰中痛苦地扭曲、膨胀，皮肤下青筋虬结如龙，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爆响。他彻底失去了神智，只剩下帝兽血脉最原始、最暴虐的杀戮与毁灭本能！

“苍溟！控制住！”涵婓大惊失色，顾不上那截指骨，猛地转身扑向失控的帝君兽。狂暴的能量冲击如同实质的墙壁撞来，涵婓闷哼一声，护体灵力瞬间破碎，嘴角溢出一缕鲜血。但他不管不顾，双手结印，体内仅存的灵力毫无保留地涌出，试图构筑一道束缚的屏障。

“缚灵！镇！”

淡红色的灵力锁链凭空凝结，缠绕向血焰中心的苍溟。然而，锁链刚一接触那赤金色的血焰，便发出“滋滋”的哀鸣，迅速被焚烧、崩解！那血焰中蕴含的力量，霸道得超乎想象，带着一种焚尽万物的意志，涵婓的力量在其面前如同螳臂当车！

失控的苍溟猛地转头，那双燃烧的血眸死死锁定了涵婓——这个离他最近的生命体！暴戾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冰锥刺来。

“吼——！”他张开嘴，喉咙深处酝酿起毁灭性的血焰吐息！

千钧一发之际！

那截莹白的指骨，仿佛被苍溟彻底爆发的帝兽气息所惊扰，骤然爆发出柔和却无比坚韧的圣洁白光！

光芒并不刺眼，却带着一种堂皇正大的威严，如同定海神针，瞬间穿透了狂暴的血焰龙卷，精准地笼罩在苍溟的眉心！

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。

苍溟即将喷发的吐息戛然而止。他眼中的狂暴血焰如同潮水般褪去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空洞与茫然。他整个人僵立在原地，血焰依旧在他体表燃烧跳跃，却奇异地不再外泄，仿佛被那白光强行压制、束缚在了体内。

**一段庞大、破碎、带着无尽悲怆与毁灭气息的记忆洪流，蛮横地冲进了苍溟的意识之海！**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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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*他看到：**

无垠的星海在燃烧。巨大的星舰残骸如同燃烧的流星雨，拖曳着长长的黑烟，坠向下方支离破碎的大地。大地本身早已面目全非，巨大的裂谷纵横交错，流淌着熔岩的河流，天空中悬浮着破碎的山脉和倒灌的海洋。硝烟与尘埃遮蔽了恒星的光芒，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种末日黄昏的暗红血色之中。

一个伟岸的身影矗立于苍穹之巅，背对苍生。他身披残破却依旧流淌着星辰光辉的战甲，手持一柄缠绕着创世雷霆的长剑。那身影是如此高大，仿佛撑起了这方即将彻底崩溃的天地。他周身散发着难以言喻的威压与神圣，如同文明的灯塔，指引着残存的生灵在绝望中抗争。这，便是圣主！是那个消逝文明的至高守护者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