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7章 血月当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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槐树下，站着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旧布衣的瘦弱少年。他背对着涵婓，低着头，肩膀微微耸动，似乎在无声地哭泣。那背影，是涵婓午夜梦回时无数次出现的梦魇——他的养弟！

“阿弟…”涵婓的意识一阵恍惚，血瞳之中闪过一丝无法抑制的痛楚和迷茫。即使知道这是幻象，但那熟悉的身影，那刻骨的愧疚，依旧如同毒藤般缠绕上他的心脏。

就在这时，那背对着他的少年，缓缓地、僵硬地转过身来。

涵婓的血瞳骤然收缩！

少年的脸…赫然是他自己的脸！属于堕神涵婓的脸！苍白，冰冷，额前是深紫近黑的“罪”字烙印，血色的双瞳中充满了暴戾和毁灭的欲望！

“哥哥…”顶着涵婓面容的少年开口，声音却带着养弟特有的、怯生生的哭腔，充满了无尽的委屈和绝望，“你为什么要杀我？为什么…要用我的手…杀光我们的族人？”

“不！不是我！”涵婓的意识在幻象中发出无声的嘶吼，灵魂剧烈震颤。这幻象恶毒至极，将他最深的愧疚与堕神的现实强行嫁接、扭曲！

幻象中的“养弟”抬起手，指向涵婓。那只手上，沾满了粘稠的、尚未干涸的鲜血。“你看…哥哥…这些都是我们的血…都是你让我流的血…”

随着他的话语，幻象的场景骤然一变！祠堂后院瞬间化为一片尸山血海！无数涵婓熟悉的面孔倒在血泊之中，死不瞑目！而站在尸堆顶端的，正是那个顶着涵婓面容的“养弟”，他手中还提着一颗仍在滴血的头颅——赫然是涵婓记忆中族老慈祥的面容！

“不——！”涵婓的灵魂在幻象中发出凄厉的咆哮，强烈的精神冲击让他体表的魂火剧烈地明灭闪烁，濒临崩溃！这幻象直指他内心最深处的“罪”，要将他彻底拖入自我毁灭的深渊！

就在涵婓的意识即将被这恶毒的幻象彻底吞噬的刹那！

他怀中的洛红衣，残躯猛地一颤！她似乎清晰无比地“听”到了涵婓灵魂深处那痛苦的哀嚎！她猛地扬起头，尽管双目紧闭，却精准地“望”向涵婓那被血色幻象光幕笼罩的脸庞！

紧接着，她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，将紧贴在涵婓胸膛的肩头，用力地、急促地向下摩擦移动！她的动作如此剧烈，仿佛要透过皮肉，将某种信息直接烙印在涵婓的心脏之上！

涵婓混乱的意识海中，如同被一道微弱的、却无比坚定的电流刺穿！洛红衣的举动，强行将他一丝游离的意识从尸山血海的幻象中拽了回来！

他猛地醒悟！这是精神攻击！是青冥借助血月大阵发动的、针对他心灵弱点的绝杀！

“破！”涵婓在灵魂深处发出一声炸雷般的怒吼！濒临破碎的魂核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，压榨出最后一丝清明的意志！他强行切断与那恶毒幻象的精神链接，体表燃烧的魂火轰然暴涨，惨白与暗红的光焰交织升腾，试图驱散笼罩周身的污秽血光！

然而，那血月幻象之力极其歹毒顽固，如同跗骨之蛆，死死缠绕着他的精神，不断冲击他摇摇欲坠的意志防线。幻象中的尸山血海并未完全消失，养弟那混合着怯懦与涵婓自身暴戾的扭曲面容依旧在他眼前晃动，无声地质问着他。

就在这时！

那幻象中的“养弟”，脖颈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血光中闪烁了一下。一块小小的、边缘有些磨损的银质锁片，从幻象“养弟”的衣襟里滑落出来，悬挂在胸前。那锁片的样式，与涵婓在傀儡手中夺回的、属于真正养弟的那块，一模一样！

涵婓的血瞳死死盯住了那块锁片！

幻象终究是幻象！青冥可以扭曲面容，可以伪造场景，但他不知道这块锁片对涵婓和养弟的真正意义！它不仅仅是信物，更是涵婓亲手为幼弟戴上时，那份纯粹守护之心的象征！

这微小的细节，如同在滔天血海中投下的一颗定魂石！

“假的！”涵婓的意志如同淬火的精钢，瞬间凝聚！他不再去看那张扭曲的脸，不再去看尸山血海，所有的精神意志，所有的力量，都凝聚于一点——守护！

守护怀中这具残躯！

守护身后仅存的同袍！

守护帝君兽这濒死的伙伴！

守护…那仅存于心底的、关于阿弟的最后一点微光！

“给我——燃！！！”

涵婓仰天发出一声撕裂苍穹的咆哮！这咆哮不再是野兽般的嘶吼，而是凝聚了无尽痛苦、不甘、愤怒与最后守护意志的呐喊！

随着这声咆哮，他额前那枚深紫近黑的“罪”字烙印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血光！一股源于魂核最深处、带着他本源意志的惨白魂火，如同沉寂万年的火山终于找到了宣泄口，轰然爆发！

这一次，魂火不再仅仅是护体的光焰！

它冲霄而起！

一道纯粹由惨白色魂火构成的、巨大无比的炽白光柱，以涵婓为中心，悍然刺破了笼罩天地的污秽血幕，如同在无边血海中点亮了一座不屈的灯塔！光柱通天彻地，散发着一种与血月污秽之力截然不同的、带着涵婓最后意志的、守护与毁灭并存的磅礴气息！

魂火灯塔！

光柱的边缘，无数细密的、由魂火构成的古老符文如同星辰般流转、明灭。这些符文并非血灵军秘术的产物，它们更加原始、更加纯粹，带着涵婓幼年时在帝君兽骨甲上刻下的守护咒文的影子，是他未被彻底污染的本源力量！

嗤嗤嗤——！

血月的光华与惨白的魂火光柱激烈碰撞、湮灭！如同冷水泼入滚油，发出刺耳的声响！污秽的血光试图侵蚀、污染这纯净的魂火，而魂火则如同最锋利的矛，不断净化、驱散着靠近的血色！两者在涵婓头顶上方数丈处，形成了一片短暂的能量真空地带！血月之力无法再直接侵蚀涵婓的本体，那恶毒的幻象光幕也在魂火光柱的冲击下剧烈波动、扭曲，变得模糊不清！

血月与灯塔，污秽与守护，在这片荒凉的戈壁上，形成了短暂而激烈的分庭抗礼之势！

涵婓的身躯在巨大的能量输出下剧烈颤抖，嘴角不断溢出鲜血，额前的“罪”字烙印颜色深得如同要滴出血来，脸颊上的鳞片状黑斑也变得更加清晰。但他血色的双瞳之中，那最后一丝属于“涵婓”的清明，却在魂火灯塔的照耀下，前所未有的坚定！

然而，就在这对抗的关键时刻！

那轮巨大的血月中心，猩红的光芒再次诡异波动。涵婓头顶上方那片被魂火暂时净化的区域，血月之力并未退去，反而开始凝聚、扭曲！

粘稠的血光翻滚着，渐渐勾勒出一个新的、更加清晰的幻象轮廓——依旧是那棵老槐树下，依旧是那个瘦弱的养弟背影。但这一次，幻象中的“养弟”缓缓转过身来，露出的…竟然是他真实的、涵婓记忆中的面容！带着怯懦、依赖和深深的孺慕之情！

“哥哥…”幻象中的养弟，用涵婓最熟悉的、带着哭腔的声音呼唤着，眼中噙满了泪水，“救救我…我好痛…青冥他…他在剥我的…”

声音戛然而止！

幻象中的养弟，胸口的位置，毫无征兆地爆开一个巨大的血洞！一只覆盖着青冥那标志性黑色鳞甲手套的手，带着淋漓的鲜血，猛地从血洞中穿透而出！手中，赫然握着一颗还在微弱跳动的、覆盖着一个清晰童年掌印的…心脏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