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1章 断指重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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血月褪尽后的天空，是淤血凝结般的暗紫色。涵婓踏在帝君兽嶙峋的脊骨上，脚下是几乎被染成黑褐色的焦土。血灵军初代兵团沉默地拱卫在兽骨四周，如同扎根在死亡中的一片钢铁荆棘林。血腥与焦糊味沉甸甸地压在每一寸空气里，连风都卷不动。

洛红衣倒在他臂弯中，轻得像一片枯叶。她唇边蜿蜒而下的血迹早已干涸，凝固成一道刺目的暗痕。涵婓能感觉到她体内残存的生命力，如同风中残烛，微弱地跳动。方才那以唇渡回、撕裂灵魂般的半枚血契本源，正沉甸甸地压在他自己的魂核深处，灼烫与冰寒交替啃噬，带来一种近乎撕裂的膨胀感。他低头，目光扫过她颈后那个正在缓慢淡去的“赎”字咒印残痕——那是她献祭的声音、她的生命之火燃尽后，唯一留下的印记。

他小心翼翼地将她安置在帝君兽一根相对平直的巨肋骨凹陷处，以残余的魂火凝成一层薄薄的光膜覆盖其上，隔绝外界污浊的气息与窥探。白发垂落，几缕发梢无意识地拂过她苍白的脸颊，末梢竟生出细小的灰绿色嫩芽，旋即又因他心绪的波动而迅速枯萎凋零。血契的代价，如同跗骨之蛆，从未远离。

“守好她。”涵婓的声音嘶哑，像砂砾摩擦，是对帝君兽残存的意志下达的命令。巨兽空洞的眼眶深处，那两簇由血瞳转化而来的暗红色魂火，微弱地摇曳了一下，算是回应。它庞大的骸骨身躯，此刻更像一座移动的坟冢与堡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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无需预警，空气骤然凝固。

那不是寂静，而是所有声音被瞬间抽干、压缩到极致的窒息感。天空那片淤血的暗紫猛地向下一沉，仿佛一只无形的巨手按住了天幕。紧接着，刺耳的、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撕裂了死寂，仿佛有千万把钝刀在刮擦着世界的骨骼。

“嗡——锵！锵！锵！”

声音并非来自天空，而是来自四面八方的大地深处。涵婓脚下焦黑的泥土如同煮沸般翻涌起来，一道道狭长、闪烁着冰冷金属幽光的裂隙骤然裂开！不是自然的地裂，更像是某种巨大机械结构强行撑开地壳的恐怖景象。

“噗！噗！噗！噗！”

伴随着泥土和碎石喷泉般冲天而起，数十道身影破土而出！它们并非活物，而是由纯粹的、闪烁着青黑光泽的金属与某种暗沉骨殖强行拼接而成的“东西”。关节处是粗大的铆钉和转动的齿轮，裸露的金属骨骼上覆盖着打磨粗糙、刻满符文的甲片，头颅则是一个个毫无生气的骷髅，眼窝深处燃烧着两点被强行束缚、充满痛苦与狂暴的幽绿魂火——青冥以秘术炮制，用战场尸骸与禁忌机关术锻造的“玄甲死士”！

它们落地无声，动作却迅捷得违反常理，如同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提线木偶，瞬间散开，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绞杀包围圈。没有战吼，没有咆哮，只有关节运转时单调而瘆人的摩擦声，以及那数十点幽绿魂火齐刷刷锁死在涵婓身上的冰冷杀意。

为首的玄甲死士，比其他个体更加高大魁梧，覆盖全身的金属甲片呈现出一种吞噬光线的深黑。它的头颅并非骷髅，而是一个被严丝合缝嵌入狰狞金属面罩的头盔，面罩眼部狭长的缝隙后，是两团剧烈燃烧、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深绿色火焰——玄甲！

玄甲的右臂处空空荡荡，断口参差不齐，残留着被巨力撕裂的痕迹。那是涵婓在泣血峡谷突围时，以帝君兽爪牙生生撕下的代价。此刻，那断臂处缠绕着浓稠如沥青的黑气，正疯狂地翻涌、伸缩，仿佛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。

“杀！”一个毫无起伏、如同金属刮擦的意念，从玄甲的面罩后狠狠刺出，直接贯穿了所有死士的魂火核心。

数十道青黑色的身影瞬间动了！它们如同被同一根弦崩开的箭矢，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，从各个刁钻的角度扑向涵婓和巨大的帝君兽骸骨。刀锋、利爪、沉重的金属拳锤，裹挟着刺骨的阴风和腐蚀性的黑气，编织成一张毁灭之网。

“吼！”帝君兽残存的意志发出无声的咆哮，骸骨身躯猛地一震。它庞大的尾骨如同一条布满骨刺的巨鞭，带着横扫千军的气势狂猛抽出！空气被挤压出爆鸣，焦土被犁开深深的沟壑。

“轰隆！”

冲在最前的几个玄甲死士如同被攻城锤正面砸中的陶罐，瞬间四分五裂！坚硬的金属甲片和骨骼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脆弱不堪，化作漫天飞溅的碎片。幽绿的魂火惨叫着熄灭。

但这只是开始。更多的死士如同附骨之疽，灵巧地避开了这毁灭性的横扫，它们如同蚁群，攀附上巨兽的肋骨、腿骨、脊骨！锋利的爪刃疯狂地刮擦、劈砍着森白的骨骼，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刺耳噪音，留下道道深痕。腐蚀性的黑气如同活物，顺着骨缝疯狂钻入，试图污染侵蚀巨兽残存的魂火本源。

涵婓立于兽骨最高处，白发狂舞。他眼中血光暴涨，视野瞬间被分割成无数碎片——每一个扑来的死士、每一次攻击的轨迹、每一缕腐蚀黑气的流向，都清晰地映照在血瞳之中。心念急转，魂核深处那半枚来自洛红衣的血契本源剧烈震颤，与自身的力量强行融合，爆发出沛然巨力。

他身形未动，右手并指如刀，对着虚空斜斜一划。

“嗤——！”

一道凝练到极致的猩红血芒骤然迸发！这光芒并非单纯的切割，更蕴含着血瞳熔灭万物的霸道意志。血芒所过之处，空间仿佛被高温灼烧般微微扭曲。三个正从不同角度扑来的玄甲死士，动作瞬间凝固。它们身上的金属甲片、内里的骨骼、核心处的魂火，如同被投入熔炉的蜡像，从接触血芒的部位开始，无声无息地熔解、塌陷、化为飞灰！连一声惨叫都未能发出。

同时，涵婓左手五指张开，对着下方巨兽骸骨某处凌空一抓。那里，三个死士正合力将一柄布满倒刺的黑色巨锥，狠狠凿向帝君兽一根支撑腿骨的关节处。

“嗡！”

一股无形的磅礴吸力骤然降临！那三个死士的动作猛地一滞，它们身上逸散出的魂火能量、连同周围弥漫的腐蚀黑气，甚至脚下焦土中残留的微弱生机，都化作丝丝缕缕灰黑色的气流，疯狂地涌向涵婓张开的掌心！死士的动作变得僵硬、迟滞，仿佛生锈的机器。而涵婓脸颊上，那吞噬魂火后浮现的鳞片状黑斑，颜色似乎又深了一分，边缘隐隐有扩散的迹象。

然而，玄甲等的就是这一刻！

就在涵婓出手吞噬下方死士力量的瞬间，他脚下巨大的帝君兽肋骨猛地传来一阵剧烈的、不自然的震颤！

“咔嚓！”

一道巨大的裂痕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涵婓立足的肋骨之上！裂痕深处，幽绿的光芒疯狂闪烁——竟有数名玄甲死士不知何时已潜入巨兽骸骨内部，正从内部进行破坏！帝君兽庞大的身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内部重创而剧烈摇晃，发出一声沉闷痛苦的灵魂哀鸣，原本护卫在洛红衣残躯周围的那层魂火光膜也剧烈波动，几近溃散！

上方的失衡，内部的破坏，让涵婓的动作出现了一刹那的迟滞。这迟滞，在玄甲眼中，便是唯一的、致命的破绽！

“死！”

玄甲动了！它那断臂处翻涌的浓稠黑气骤然暴涨、延伸，化作一条布满倒刺、狰狞无比的巨大黑蟒，带着撕裂魂魄的尖啸，直扑涵婓面门！这并非实体攻击，而是纯粹精神冲击与诅咒的具现化！涵婓眼中血瞳急转，一道血芒屏障瞬间在身前凝聚。

“轰！”

精神黑蟒狠狠撞在血芒屏障上，爆发出无声的灵魂震荡！涵婓身形微晃，血芒屏障剧烈波动。

就在这精神冲击牵制涵婓心神的毫厘之间，玄甲真正的杀招到了！它那魁梧的金属身躯爆发出与体型不符的恐怖速度，如同瞬移般，无视了空间距离，鬼魅般出现在涵婓身侧！它完好的左臂如同攻城巨弩，带着粉碎一切的威势，狠狠捣向涵婓的肋下！拳锋未至，那股凝练的阴寒拳压已让涵婓的护体魂火剧烈摇曳，皮肤感到刺骨的寒意。

太快！太近！涵婓血瞳急缩，强行将大部分力量从与精神黑蟒的对抗中撤回，仓促间凝聚于左臂，横挡在身侧。

“咚！！！”

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骤停的巨响！如同万斤巨锤砸中了青铜大钟！

涵婓整个人如同被投石机抛出的石块，向后狠狠倒飞出去！护体魂火瞬间溃散大半，左臂传来一阵清晰的骨裂声，剧痛钻心。喉头一甜，一股灼热的逆血涌上，又被他强行咽下。他撞断了一根斜刺出的巨大兽骨，才勉强稳住身形，半跪在一根粗壮的横骨之上，白发凌乱地垂下，遮住了他瞬间变得异常苍白的脸。

玄甲一击得手，毫不停留。它没有追击涵婓，金属巨足在兽骨上猛地一踏，庞大身躯借力腾空，目标竟是涵婓身后——那根安置着洛红衣残躯的巨肋骨！

它完好的左臂高高扬起，五指张开，掌心瞬间凝聚出一团剧烈旋转、散发着毁灭波动的深青色能量球！能量球的核心，隐约可见一个扭曲痛苦的人脸虚影在无声尖啸。对准的，正是光膜覆盖下，毫无抵抗之力的洛红衣！

涵婓瞳孔骤缩！魂核深处，那半枚来自洛红衣的血契本源如同被点燃的炸药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与悸动！恐惧，一种他以为自己早已摒弃的、冰冷彻骨的恐惧，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，甚至压过了血契反噬的痛苦和手臂的剧痛！

“滚开！”涵婓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，眼中血光几乎要燃烧起来。他完全不顾自身的伤势和防御，强行榨取魂核深处最后的力量，甚至不惜引动血契的反噬，白发末梢的荆棘疯狂滋长！整个人化作一道撕裂长空的血色流星，以超越极限的速度，不顾一切地扑向玄甲，扑向那毁灭的能量球！他的身影在空中拉出一道刺目的血痕，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