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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天无路,入地无门,独孤彦云与王行本乱走一气,却越陷越深,两人皆精疲力竭,气喘吁吁,叫苦不迭。而此刻,杨玄瑛又连连轮指劲划四弦,曲调越显高亢激烈,声贯长天,响遏行云。三昧正定梵音,不绝于耳,还似显黑龙绕剑,本尊化形,莲华迸射,大放光明,九天震动,魔怪忧戚,闻之者无不肃然而恐,瑟瑟作抖。琴乐声中,又一伍人仗刀杀来,独孤彦云与王行本举兵相迎,好容易挡下攻势,又四下顾看,寻脱阵之法。眼下他二人正受困于离火二宫之中,此宫当前由阴主值神,景门值使,主鬼怪亡遗,尚属小吉之宫,而其左九宫??风,大旲值神,杜门值使,主闭塞不通,右为七宫坤人,大武值神,死门值使,主生死丧葬,两边皆是凶境。独孤彦云正犹豫该往何处走,可王行本被逼到绝望至极,头脑冲昏,慌不择路,已然闯入坤人宫中。
独孤彦云对王行本无甚好感,不过当前临敌,休戚与共,他也不便就此抛下王行本,别无良策,只得随之一同进退。两人方入坤人宫,岂料绝路死地,杀机遍布,霎时间,水火凶兵骤至,四面八方皆是晃晃亮刃,此起彼伏,直教人防不胜防。伴着琵琶琴律,刀兵铿铿迭起,寒冽银光交织,独孤彦云与王行本苦苦招架,却是顾此失彼,两人转眼身中数刀,虽未至毙命,但累累伤痕,鲜血直流,已红染衣襟。而其一干从骑,数千人竟无还手之力,死者无数,伤者奔亡,溃卒抱头鼠窜,却无人能脱出阵外,只有不断落马倒地者,亦被无情铁蹄踏成肉泥。
腥风弥漫荒野,九宫阵中尸横遍地,血流飘橹,还时时传来凄凄哀嚎之声,哭煞鬼神,这情形令人发怵,难以直视。杨玄瑛费尽心思,使黑甲骑练就此阵,本欲为东征对付宇文博用,岂知今日上阵初试,即显出降龙伏虎之能,威厉大出人意料。尽管沙场对决,你死我活,天经地义,但如此滥造杀孽,恣意屠戮,非人初衷,亦教人于心不忍,更何况她虽恼恨独孤彦云不与相认,但并无害其性命之意,杨玄瑛不禁手头一顿,琵琶声律亦随之缓和下来。可如今九宫阵已不需她用乐律指引,黑甲骑依旧逼人咄咄,而此际,王行本忽跌落马来,于地上滚了一圈,又翻身跃起,额上青筋爆裂,七窍流血,还形如疯兽着魔,嘶声吼嚷,挥刀乱斫。王行本业已失常走狂,独孤彦云这边独木难支,双鞭乱了套路,亦是险象环生,眼看他也已到了心力极限,再下去势必葬身刀下,杨玄瑛终难奈心中恻隐,猛然压指齐按四弦。
琴音嘎然而止,杨玄瑛轻叹一息,于沅芷、澧兰说道:“胜负已定,没必要赶尽杀绝。沅芷、澧兰,传令收阵。”二人闻言,均是一愣,不敢违令,当即收剑。黑甲骑训练有素,令行禁止,顷刻散去阵型,跟随沅芷、澧兰退至杨玄瑛身旁。适才杀伐之场,兵戈息罢,唯留下独孤彦云心有余悸,王行本惊魂未定,以及数十侥幸劫后余生者,还栗栗危惧,惶恐之情难以言状。而此刻,杨玄瑛瞧着独孤彦云,几番欲言又止,却总是开不了口。反倒是独孤彦云宁下神来,仰天长嘘一声,满脸无奈之貌,上前抱拳而道:“你我各为其主,身不由己。今日姑娘手下留情,在下感激不尽,此恩此德,他日定当报还。你我后会有期。”说着他转身唤残兵将狼狈难堪的王行本扶上战马,随后一行人头也不回地往东奔走。
暗夜昏沉,细雨连绵,时有冽风萧瑟,吹起阵阵尸秽之气,令人窒闷。此战九宫阵大显神通,破敌若风卷残云,不负杨玄瑛百余日来一番苦心,本该是值得欣慰之事,可其逞凶肆虐,其中暴戾之气,太过于残酷,亦教她惴惴难安。不过当下,还那句“身不由己”,更令她心神惘惘,浮想联翩。凝目而立,望着独孤彦云等人远去背影,杨玄瑛绪乱如麻,久久不能自已。
正此时,沅芷过来说道:“公主,陛下来了。”杨玄瑛恍如梦醒,立刻翻身下马,见李渊携李承福等策马走近,当即跪拜行礼。李渊下马上前将她扶起,说道:“今日险些为独孤怀恩所误,尚幸我女玄瑛机警,得以脱灾免厄。”杨玄瑛说道:“此乃陛下洪福齐天,奸邪不可害也。”李渊笑道:“我华阴公主承越公智勇,才艺不输平阳,实乃我大唐之福。”说着他又朗声与众人宣道:“玄瑛救驾有功,亦当委以重用。传朕旨意,授开府仪同三司,置长史以下官署,食邑千户,并赐物万缎。另授符节印章,听发河东诸州兵马,协助我儿世民讨贼,若逢有机急,可便宜行事。”这女子开府统兵之事,亦有先例,除当朝平阳公主外,还有前朝高凉冼氏之女谯国夫人,如今杨玄瑛以八百骑力挽危局,令人钦佩折服,她受此殊荣,自然也无人异议,沅芷、澧兰于一旁听罢,同为她欢欣激动。
而于此同时,虞县郊野,更深夜静,尚有数十人,个个衣甲不整,血污满身,三五成群,正围着几簇篝火,一面取暖休憩,一面哀声叹息,颓靡之气弥漫,更教人凄惶。独孤彦云亦在其中,他将双鞭搁在一旁,席地而坐,凝望面前篝火,只见焰苗腾窜,红影摇荡,有如霞裾袅娜,霓绡悠漾,似轻云蔽月,若流风回雪,还隐约现出杨玄瑛先前抱琴抚弦之身形,一如既往,经年未变,烟姿玉骨,柔情绰态,依旧飘忽若神。刹那间,梦回洛浦,遥忆仙姝,前尘往事,云愁海思,俄然涌上心头,令人无限怅惘。只是人间沧海桑田,如今时过境迁,两人阵前几度相逢却不得相认,更要拔刀相向,想来还直教人唏嘘,独孤彦云兀自怊惆,禁不住连连叹气。
正此时,一名小卒过来,将他思绪打断,说道:“独孤将军,王将军已清醒过来,请将军过去商议后计。”涑水败阵,不仅损兵折将,其下部众几乎全军覆没,且影响到宋金刚南下断李世民粮道之策,更关乎绛州战局情势,当下确非胡思风月之时,想到此处,独孤彦云收拾心情,拾起双鞭,起声说道:“王将军此遭侥幸脱险,也算命大。走吧,带我去见他。”小卒听罢,在前引路。
两人行至王行本这边,还见他由两个小卒搀扶,口中嘟嘟囔囔,骂骂咧咧个不停。独孤彦云走上前去,正待出言劝慰,王行本却已先破口骂道:“几个小妖女,摆个邪阵,装神弄鬼,若是再让我遇着,定要好好折辱她一番,以雪今日之耻。”王行本出言不逊,独孤彦云心生不快,冷语回道:“一山还有一山高,若似夜郎自大,岂不贻人笑谈。”王行本气头之上,怎堪火上浇油,当即大发雷霆,指责而道:“若不是你纵容那妖女,坏我大计,今日早已取下李渊首级。此祸皆由你出,看你回去如何向宋王交代!”王行本虽令人憎恶,可他这句话倒说得在理,令人无以辩驳。不过独孤彦云还瞪了王行本一眼,哼一声而道:“宋王那里,我自会交代,勿劳王大人费神。”话虽如此,但此役失利,咎归于己,他心中还是七上八下,忐忑不安。
两人正斗嘴间,忽然东北面一阵奔马蹄声,进行渐近。王行本惊弓之鸟,霎时面色惨白,抽刀于左右呼道:“追兵来了,还不快扶我上马应战!”话音刚落,独孤彦云冷笑一声,讽嘲而道:“来者仅一骑,王大人何至如此惊慌失乱。”王行本一愣,定下神来细听,确实只有一骑蹄声,他暗自惭愧,却又碍于颜面,只默不作声,摆出一副若无其事模样。独孤彦云无心与他纠缠下去,又转头于左右说道:“此骑来于东北,多半宋王之人,且深夜疾行,定有要事,汝等速去将他引来此处。”
两名小卒得令,翻身上马而去,不一会,便带回一人,瞧其装束,的确宋王宋金刚麾下校尉。那校尉一见着独孤彦云与王行本,当即奔上前来,急匆匆说道:“终于找到二位将军了。绛州局势有变,宋王传令,十万火急,命二位将军速归!”两人闻言,甚为讶异。半晌,独孤彦云才问道:“莫非绛州战事不利,宋王这才来召我二人?”那校尉点头说道:“数日前尉迟将军与敌战于美良川,是役落败,士气折损。”独孤彦云说道:“只是敬德兄一战失利,莫非还折了宋王主力?”校尉说道:“宋王主力毫发未损。不过此番召二位将军急归,还因月前突厥始毕大汗驾崩,其弟继位,号处罗可汗。现汗国政局不稳,先前援我之师,已悉数撤回。”当初刘武周肆无忌惮,举兵南侵,皆因有突厥始毕可汗于其背后撑腰,又借兵助其攻伐,现下始毕可汗驾崩,突厥新主继位,撤走援兵,汗国政局战略骤变,敌友亦不明朗,这消息如同晴天霹雳,怎不教人震惊,独孤彦云与王行本听到此处,尽皆愕然。
如今看来,绛州敌我兵势优劣已显,也无暇再顾虞县战事,王行本心有不甘,虽还念着报仇雪耻不忘,但大局为重,军令难违,他也只得收敛火气,于独孤彦云怏怏说道:“这几个妖女之事,权且记下,我等还是先回绛州再说吧。”独孤彦云亦记挂着杨玄瑛,难以释怀,可眼下各事其主,即便相见,也是徒增彼此愁苦,于是他点头说道:“虞县尚有数百守兵,独留此处亦派不上用场,就带其一同回绛州吧。”二人计议商定,当即收拢人马,连夜启程。但虞县之战一败涂地,大负宋金刚所托,独孤彦云终难辞其咎,此行带罪归去,亦免不了一番责罚,他这一路北归,三千烦恼缠身,走的也是忧心忡忡,神思恍惚,这正是:
云障月,雪迷津。
重逢惊旧梦,思量已失魂。
假筏难度烦恼海,解铃终归系铃人。
欲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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