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起义军在雀儿峡第三次溃败那夜,盲眼歌姬抱着焦尾琴闯进营帐。她弦间淌出的不是《玉树后庭花》,而是当年楚炀焚烧火龙车时的爆裂声。";听!";她抠断琴弦,露出内藏的玻璃刀残片,";沙暴在学赤狐咳嗽。";
九千岁的精锐黑旗卫追到断魂崖时,发现崖壁刻满黥面囚徒的指甲印。领兵的参将突然跪地呕吐——那些沟壑竟与工部地脉图上的矿道完全重合。更骇人的是崖底尸堆里斜插着豢龙旗,旗杆尖上挑着个褪色的波斯猫眼石,正映出洛阳城里分食荔枝的宦官。
";放箭!";参将的嘶吼被狂风拧成麻绳。箭雨却追不上顺沙暴滑行的起义军,他们的楚式胄在流沙中时隐时现,宛如二十年前赤狐在云梦泽放生的江豚。当第一支火箭射中老铁匠的背甲,甲片缝隙突然迸出青烟——那里面缝的竟是焚烧《齐民要术》时的余烬。
少年抱着焦尾琴跃入矿坑时,盲歌姬正用玻璃刀剖开豢龙旗。旗布内层露出赤狐黥面的朱砂纹样,浸血后竟浮现失传的楚地《垦令》。";原来凤帅早算到了...";她将残旗覆在阵亡者脸上,沙砾落处,那些尸首的眼窝竟生出耐旱的骆驼刺。
九千岁在龙榻惊醒时,掌心攥着的荔枝核发了芽。他暴怒地砸碎琉璃盏,却从碎片里看见雀儿峡的沙暴——那不是沙暴,是无数头戴楚胄的亡灵正骑着地脉奔腾。更远处,少年起义军把豢龙旗插在火龙车残骸上,旗影与云梦泽古鼎的裂痕渐渐拼成完整的狼首。
守关裨将第三次割断烽火引线时,指甲缝里嵌满了硫磺碎屑。他望着关外沙丘上飘动的豢龙旗,突然将火把插进自己化脓的右眼——二十年前工部在此修筑隘口,埋下的青铜地钉正随沙暴频率震颤,把他的颅骨震成了蜂巢。
盲歌姬的焦尾琴第七根弦崩断时,少年起义军正用玻璃刀撬开烽燧下的镇石。石缝里涌出的不是地下水,而是板结的《齐民要术》残页,字缝间爬满渴死的沙蝎。";阿姐!";少年突然尖叫,琴弦缠住的赫然是赤狐时代沉入黄河的玉璋,只是";楚";字已被酸雨蚀成";焚";字。
九千岁的监军赶到时,看见守军正在分食烽火狼粪。混着血水的黑烟从他们眼眶冒出,在关隘上空凝成赤狐黥面的形状。";放闸!";监军挥动嵌荔枝核的金鞭,千斤闸却卡着半具白骨——正是二十年前反对矿税的那个县令,骸骨关节里塞满了未寄出的《垦令》奏折。
老铁匠在暴风中举起淬火的血盆,将楚式胄按进沙地。沙粒遇血竟凝成青铜矿脉,蜿蜒指向关内粮仓。";凤帅当年在鼎耳留的暗道...";他掰开孙儿送的赤狐面具,夹层里掉出云梦泽的干枯蕙草,草茎突然自燃,火苗窜成辽东矿道图。
子时三刻,关楼承重柱发出裂帛之声。少年起义军把焦尾琴卡进裂缝,盲歌姬突然扯开眼纱——她空洞的眼窝里嵌着两枚秦半两钱,钱文正随着琴声调频。";听到了吗?";她染血的指尖抚过琴身,";地钉在学赤狐咳嗽的节奏...";
当第一缕烽烟被沙暴按回烽燧,九千岁的八百里加急正穿过潼关。驿卒没发现密函背面洇出油渍——那是岭南进贡的荔枝蜜,正缓缓蚀穿";永镇河山";的朱砂印。更深处,赤狐用玻璃刀刻的狼首纹正在苏醒,狼眼恰是当年楚炀玉佩的裂缝方位。
潼关烽燧燃起第四十九日,守将王琰的舌头已经尝不出血腥味。他舔着皲裂的城墙砖,忽然揪住副将嘶吼:";往砖缝浇醋!酸能蚀铜——";话音未落,二十年前工部浇筑的青铜城箍正在沙暴中嗡鸣,震得墙灰簌簌掉落,露出内里嵌着的黥面囚徒颅骨。
九千岁的犀角弓刚拉满月,突然崩断弦筋。他望着关墙上飘动的豢龙旗,旗面残破处竟拼出赤狐黥面的轮廓。";拿火龙炮来!";他踹翻掌旗官,却见炮膛里塞满结块的荔枝蜜——正是当年他赏赐岭南刺史的贡品。
";大将军...";亲兵捧上水囊时,王琰正用玻璃刀削自己的腿肉。刀刃卡在腿骨间发出铜锈摩擦声:";当年赤狐在云梦泽歃血...";他猛然抽出骨头掷向关外,森白骨茬划过三十万大军,竟点燃了沙尘中的硫磺粉。
盲歌姬坐在箭楼残柱上,焦尾琴浸着血水。当第九颗青铜地钉破土而出,她突然扯断琴弦捆住地钉:";阿弟!调《广陵散》第七转!";少年起义军应声吹埙,地钉震颤的频率震碎了关内粮仓——仓底涌出的不是粟米,而是裹着《垦令》奏折的流沙。
子时暴雨冲刷着城墙,王琰突然狂笑撕开铠甲。他胸口的黥面刺青遇水浮动,竟是用楚篆刺的";河决不可复壅";。当第一架云梯钩住女墙,他点燃浸透醋汁的须发,火人般扑向九千岁的帅旗:";赤狐!二十年前你就不该留这阉祸——";
三日后溃军过汜水关,九千岁的金甲缝隙里钻出蛆虫。亲信将领递上水囊时,他腰间的荔枝香囊突然爆裂,果核滚进泥泞竟生根发芽。";这是...云梦泽的蒺藜?";他掐断嫩芽,却见芽芯涌出铜汁,凝成当年楚炀坠地的狼首玉佩纹样。
夜宿破庙时,随军宦官突然捧出《霓裳羽衣曲》残谱。九千岁借着月光细看,谱间朱批竟渗出酸液,蚀穿纸背显出赤狐遗诏:";地脉毁则王气绝";。他暴怒撕谱,碎屑落地成蚁,蚁群在青砖上爬出潼关布防图。
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,亲信将领的刀锋抵住他后颈。";将军可知?";叛将扯开衣襟,露出心口黥的骆驼刺图腾,";这潼关城墙的醋,是用当年火龙车焚毁的蕙草酿的...";刀光闪过时,九千岁最后看见的,是庙外沙丘上如林的楚式胄——那些胄顶的凤翎,全是当年被他焚毁的《齐民要术》纸页所制。
暴雨中,少年起义军用九千岁的金盔舀起血水。头盔内壁的波斯猫眼石映出关山万里,石纹裂成赤狐玻璃刀的模样。盲歌姬突然跪地捧起混着脑浆的泥土,酸雨打在上面,竟浮出完整的《垦令》条文——那些字迹,是用二十年前沉鼎的铜锈写的。
九千岁的头颅滚进黄河那夜,洛阳鬼市的地砖缝里钻出赤色蒺藜。老宦官抱着小皇帝的半边颅骨缩在龙床下,突然咬穿怀里的波斯猫咽喉——猫眼石坠地时映出的不是星空,而是二十年前沉鼎的漩涡,漩涡里浮着赤狐黥面的倒影。
";鬼王临朝——";
盲歌姬跪在潼关废墟上高唱时,左手攥着九千岁的喉骨,右手正用玻璃刀剖开焦尾琴。琴腹里掉出张人皮,竟是当年楚炀埋《农书》时裹书的宦官后背皮,血绘的舆图显示云梦泽底藏着未启用的青铜地钉。
少年起义军用楚式胄舀起混着脑浆的黄河水,突然发现胄内铭文在血渍中浮动。二十年前赤狐刻的";地脉不可逆";竟变成";鬼道通阴阳";,最后一个";阳";字缺了半笔,恰似当年被沙暴吞没的狼首鼎耳。
鬼王戴着九千岁的金盔登上丹墀,盔顶插的却是赤狐的玻璃刀。当礼部侍郎展开《受命诏》,诏书突然自燃,灰烬里露出楚帛残片——正是当年工部尚书烧毁的矿脉图,只是朱砂标记全换成饿殍数目。
";陛下,该铸新鼎了。";老铁匠之孙捧来从火龙车残骸熔出的铜汁。鬼王却将传国玉玺掷入熔炉,玉碎声里混着诡异的童谣:";秦半两,楚蚁鼻,铸个鬼钱买天地...";
最先疯的是户部尚书。他在清算前朝皇庄时,发现地契上的田垄竟是人体经络,佃户姓名全对应二十年前黥面囚徒的编号。更骇人的是库房里堆着前朝赈灾粮——麻袋里装着板结的《齐民要术》纸浆,夹缝生出血红的骆驼刺。
盲歌姬成为新朝祭司那日,用九千岁的腿骨占卜。骨裂时溅出的不是骨髓,而是当年潼关守将王琰自焚用的醋汁,酸雾中凝出赤狐临终场景:她撕开《垦令》奏折吞食,纸页在腹中化作青铜地钉。
第一场鬼朝大朝会,暴雨蚀穿了丹陛。群臣踩着混有玉玺碎片的泥浆上奏,却发现奏折字迹在雨中融化,露出底层前朝军机处的密档——那些朱批的";准";字,全是用荔枝蜜掺人血写的。
当鬼王最终打开赤狐遗留的铜匣,里面滚出的不是传国宝器,而是二十年前沉鼎时裹在鼎耳的蕙草。干枯的草叶突然缠住他手腕,勒出的血痕竟与云梦泽古鼎裂痕完全吻合。
子夜时分,黄河故道传来鼎鸣。幸存的黥面者们看见,当年沉入河底的青铜鼎正在沙暴中倒悬,鼎口不断吐出裹着人牙的秦半两钱,钱币落地即长成血蒺藜,而赤狐的玻璃刀正插在鼎腹,刀柄上挂着九千岁金盔的残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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