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4章 一个想活下去的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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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雪凝听着，心也跟着一点点沉下去。</p>

他不是在开玩笑。</p>

他是真的准备，在没有麻药的情况下，从自己腿里，把那颗子弹挖出来。</p>

“好。”陈雪凝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。</p>

“我准备东西的时候，还有之后，我需要绝对的安静。”许峰提出了最后一个，也是最重要的要求：“在我叫你之前，任何人，都不能进这间房。”</p>

“包括你。”</p>

陈雪凝看了他最后一眼，什么也没说，转身拉开纸门，走了出去。</p>

门被轻轻地合上。</p>

脚步声远去。</p>

许峰靠在墙上，没有立刻行动。</p>

他闭上眼睛，静静地听着。</p>

听着风声，雨声，还有远处僧人扫地的沙沙声。</p>

时间，一分一秒地过去。</p>

他必须确认，陈雪凝是真的走了，并且遵守了诺言，没有在附近窥探。</p>

体力所剩无几，他不能再开启万用雷达。</p>

他只能依靠最原始的听觉，和野兽般的直觉。</p>

终于，他睁开了眼睛。</p>

安全。</p>

他意念一动。</p>

下一秒，一套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东西，凭空出现在他身旁的榻榻米上。</p>

一个银色的金属医疗箱。</p>

他打开箱子。</p>

里面整齐地码放着：一次性注射器，一小瓶利多卡因麻醉剂，手术刀，止血钳，缝合针线，还有几板阿莫西林抗生素。</p>

这些，都是他在独立位面里，早就备好的东西。</p>

是他在无数次生死边缘挣扎后，为自己准备的最后保障。</p>

他没有去碰陈雪凝可能会送来的烈酒和小刀。</p>

那些东西，只是一个幌子，一个支开她的借口。</p>

他拿起注射器，熟练地从药瓶里抽满麻醉剂，褪下裤子，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大腿。</p>

他毫不犹豫地将针头，扎进了伤口周围的肌肉里。</p>

冰凉的液体被缓缓推进。</p>

几分钟后，那片区域的剧痛，被一种麻木感所取代。</p>

他拿起手术刀，刀锋在昏暗的光线下，闪着寒光。</p>

他沿着弹道，精准地切开了皮肉。</p>

没有丝毫的颤抖。</p>

他不是医生，但他解剖过的敌人尸体，比很多外科医生见过的病患都多。</p>

他用止血钳，探入伤口深处，小心地避开血管和神经。</p>

“叮。”</p>

钳子碰到了一个坚硬的物体。</p>

是那颗子弹。</p>

他夹住子弹，用力，稳定地，将它从肌肉组织里，一点点剥离出来。</p>

“当啷。”</p>

一颗变形的，沾满血污的铜头子弹，被扔在金属托盘里。</p>

接着，是清创，缝合。</p>

他的动作，快，准，稳。</p>

一针一线，都带着一种机械般的精确。</p>

处理完腿上的伤，他又用同样的方法，清理了左肩的弹片。</p>

最后，他拧开一瓶矿泉水，吞下两粒抗生素。</p>

做完这一切，他身上的灰色棉布衣，已经被汗水湿透。</p>

他将所有的医疗器械，连同那颗子弹，全都收回了独立位面。</p>

榻榻米上，除了他身上崭新的绷带，再也看不到任何手术过的痕迹。</p>

他躺回原处，用被子盖好身体，闭上了眼睛。</p>

疲惫，如同潮水，瞬间将他淹没。</p>

但他不敢睡得太沉。</p>

不知过了多久，纸门外，传来了陈雪凝压低了的声音。</p>

“我……我把东西拿来了，放在门口。”</p>

里面没有回应。</p>

她又等了一会儿。</p>

“你……还好吗？”</p>

依旧是一片死寂。</p>

陈雪凝的心，提到了嗓子眼。</p>

她不敢推门。</p>

她怕看到一具冰冷的，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去的尸体。</p>

她只能站在门口，像一尊雕塑，在无尽的焦虑中等待着。</p>

许峰听到了她的话。</p>

但他没有力气回答。</p>

麻药的劲头正在过去，伤口深处，新一轮的疼痛开始苏醒。</p>

但他能感觉到，身体的机能，正在快速恢复。</p>

那些抗生素，正在他体内，构筑起一道坚固的防线。</p>

他活下来了。</p>

又一次。</p>

他放任自己的意识，沉入了黑暗。</p>

这一次，是真正的休息。</p>

当许峰再次醒来时，窗外的天色已经彻底黑了。</p>

雨停了。</p>

只有屋檐上，还滴着水，在院子里的石阶上，敲出单调的节奏。</p>

他身上的汗已经干了，留下一种黏腻的感觉。</p>

伤口还在疼，但已经是可以忍受的范围。</p>

他撑着身体，坐了起来。</p>

门口，那个放着烈酒和刀具的托盘，还静静地摆在那里。</p>

陈雪凝没有进来过。</p>

这个发现，让他心里那根紧绷的弦，松动了半分。</p>

他掀开被子，看了看自己的伤口。</p>

绷带洁白，没有一丝血迹渗出。</p>

愈合的速度，比他预想的还要快。</p>

他下了地，尝试着站立。</p>

右腿依旧使不上力，但已经不像之前那样，一动就痛彻心扉。</p>

他扶着墙，单腿跳到门口。</p>

拉开纸门。</p>

陈雪凝就坐在门外的走廊下，抱着膝盖，背对着他。</p>

听到开门声，她的身体一震，猛地回过头。</p>

看到站着的许峰，她的脸上，先是震惊，然后是无法掩饰的喜悦。</p>

“你……你站起来了？”</p>

“嗯。”许峰靠着门框。</p>

陈雪凝的视线，落在他腿上那专业的绷带上，又看了看门口原封未动的托盘。</p>

她瞬间明白了什么。</p>

“你骗我。”</p>

“是。”许峰承认得坦然。</p>

陈雪凝站起身，走到他面前。</p>

她没有追问他是怎么做到的。</p>

她只是看着他。</p>

“你到底，是个什么样的人？”</p>

“一个想活下去的人。”许峰回答。</p>

他扶着墙，走回房间，重新坐下。</p>